4:25分A.M
她偶尔会想起作为佣兵刚遇到赫德雷的时候,那是在他们接到巴别塔的任务之前的那个冬天,一天赫德雷给了她一本书,他觉得自己应该多看看书,学些东西,那本赫德雷精心挑选出来的书后来被w扔进了做饭的篝火里。
用知识烧出来的饭其实和木柴没什么区别。
w还记得赫德雷当时的表情,错愕又无奈。
说真的,w觉得赫德雷真该去当老师,而不是佣兵。
就像现在一样。
不过去区别是伊内丝不在这里,也没人拉着她去搭帐篷,而和赫德雷开作战会议的人变成了自己。
w还是没想好自己该取个什么名字,上次她和赫德雷提起这件事,赫德雷读的书多,结果后来赫德雷抱了一堆书,让她自己选。
她还是没选出来。
w胡乱的想着。
道路尽头,夜色里一队人影缓缓出现在伏击地点。
“队长,人来了。”通讯内响起队员的声音。
w压了压手,微微探出头。
“按计划行事,别急着动手,计划。”w吩咐道:“都记得我们的计划吗?”
“不是伏击吗?”
“我心情不好,算他们倒霉。”
那对人影的的打扮在夜色下越来越接近,他们有着黑色的犄角,犄角下是轻便的武装,没有携带重型武器,从身影上能看出雇佣兵的影子。
萨卡兹雇佣兵,哈,现在看来倒是一个少见的群体了,除了被整改为军队的诸多佣兵团外,一部分拒绝接受整改放弃手中权利和便利的佣兵团离开了卡兹戴尔,也有一部分,以某种名义从雇佣兵变成了某个权贵的秘密私人武装。
这种事在现在的卡兹戴尔屡见不鲜,雇佣兵们换了一种生存方式,好比赫德雷和w自己,他们提前战对了队伍,所以后来结果要幸运不少。
爆炸响起的很突然,在远离卡兹戴尔的莱塔尼亚边境线路上,一队雇佣兵遭遇了袭击。
战斗结束的很快。
雇佣兵们虽然在激烈反抗,他们的反应很不错,看得出并不简单,然而比起预先设伏的袭击者而言,他们的反抗终究是徒劳。
“逃了几个,嗯,说明你们还挺有本事。”w望着几名零散冲出包围圈的佣兵逃走的方向。
“我们马上去追。”
“不用,不用,那个方向,嗯,没记错的话那几个家伙逃跑的方向应该有我下午刚好顺手埋好的土豆。”
“土豆?”
队员想起他们的晚饭,那时他的队长的确手里摆弄着几枚土豆。
“安静,仔细听?”她竖起手指。
“听什……”
爆炸的声音在这时忽然响起,w露出笑容。
“嘭……看。”
她眺望着爆炸方向亮起的火光。
手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说的土豆,其实是土豆炸弹。
w看着被俘虏后围拢在一起的雇佣兵,站在这群人面前,铳器斜斜的挂在腰间,打量着地上的俘虏们。
“晚上好,各位,希望我们没有打扰到你们。”w嘴角挂着礼貌的笑容:“那么,方便的话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谁是你们的领队?”
没有人回答,地上的俘虏们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后,有人开口。
“队长在你们一开始的袭击中就被炸死了。”
“死了?唉,我心情好,算你们倒霉,那么你是?”
“毒牙……”那人回答,又纠正道:“格里默。”
“很好,格里默,不过比起这个名字,我还是更喜欢你的代号,毒牙,一个听着挺厉害的称呼,不是吗?”w蹲下身,他看着这名自称格里默的佣兵:“你们的装扮,萨卡兹雇佣兵,不得不说这个行业现在在卡兹戴尔很少见。”
“雇佣兵总能找到适合的方式生存下去。”
“哈哈,你这个说法,赫德雷听到了应该会很喜欢。”
“赫德雷?”对方愣了愣,目光惊异的落在w身上,遍体生寒:“你,你们是巴别塔的那支队伍,对了,白色的头发,擅于使用爆炸物的女性,你是赫德雷身边那个爆破专家!”
“你知道我?”w意外的问。“我原来这么有名吗?”
赫德雷队伍里的爆破手,嘴角总是挂着恶劣笑容的疯女人,干掉自己人的手段比敌人还要残忍。
如果w知道格里默在想什么,大概会毫不犹豫一枪打爆他那颗让人生厌的脑袋。
对方沮丧的垂下头。
“我早和队长提议过不能接受这次任务,可如今能够让我们生存下去的土壤越来越少,我们不愿意解散佣兵团,重新开始,我们又能从那里开始。”
“不能适应环境的佣兵,向来没有好下场。”w说。“既然你知道我们是谁,那你就该明白,我们为什么袭击你们。”
“是。”格里默说:“不过如果你想知道的我们的任务,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任务只有队长和雇主派遣的随从知道,现在他们两人都死了,我们只知道我们要前往莱塔尼亚边境和一些人汇合。”
“你倒是挺懂规矩的嘛。”w意外的看着格里默。
“我不想受不必要的拷问和折磨,我已经告诉了你我知道的,你们准备怎么处置我们?”
w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好奇的看着面前的这些俘虏。
“我现在好奇的是,凭你们这群人怎么敢接受这种任务,你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是要对谁动手,还是说,其实你们只是被抛出来吸引目光的炮灰,啊,这大概就是你们还剩下的那点价值了。”
w说,她似乎联想到了什么,别了别嘴角。
“看来赫德雷还有东西在瞒着我呢,我就说他这回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居然用这种便宜货把我支开,嘁。”
格里默没有因为w的话语而生气,实际上,到了现在连他自己也清楚他们的确就像是w说的那样,被当成了炮灰。
w站起身,看向一旁的队员。
“来几个人,将这群人带给赫德雷,至于这个格里默,把他留下,剩下的人和我一起,我们去看看他们要去见什么人。”
“你不杀我们?”格里默惊讶的抬起头。
“如果是过去我很乐意这么做。”w低下头看着他,带着遗憾:“你捡了一条命,我啊,现在可是卡兹戴尔的军人呢。”
莱塔尼亚边境,军事缓冲区边缘地带。
“情报都确认了?”赫德雷问。
“是,但从卡兹戴尔方向被截获的佣兵队伍都称他们受到了不知名雇主的委托,前往莱塔尼亚边境等待汇合信号,会有人在抵达后告诉他们具体任务。”那名守夜人的萨卡兹回答:“这些人都是被抛出来的饵。”
赫德雷摇头。
“不能确定是否有其他队伍利用这个方式混入其中。”
“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会来。”
“这很正常,那些人知道守夜人和他之间的联系,当初他们逼迫殿下做出决断在守夜人成立的时候,就明白,他们能得到的信息,我们同样能够得到。”赫德雷说:“这次我们有两个任务,他是其中之一,同时我们还要锁定这些人背后的主使者,殿下有意缓解和拉特兰间紧张的关系,这可能会引起国内那些议员们和王庭的反弹。”
“和拉特兰,这可能吗?”
“不知道。”
“会不会是殿下故意透露出这个风声,试探那些议员的动静,如果这时候他们对大人下手,就相当于是在对宫廷表达他们的不满,这么一想……”
“不论可不可能,这不是我们该去考虑的问题,殿下有她的想法,而我们要做的只是听从宫廷的命令。”
赫德雷不太想起分析宫廷或者殿下的幕僚团对此的看法,太危险了,不管他分析出了什么结果,这些都不是他能够去触及的。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赫德雷说:“维多利亚方面可能会派来的人,摸清楚他们的动向了吗?”
“暂时还没有。”
“国内传递过来的消息称,那些人可能会和维多利亚合作,和他们的谍报机构相比,守夜人到底是成立的太晚了,这次交手,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你啊,赫德雷……长官,不是我说,有时候您这幅没自信的样子真的很打击己方士气啊。”守夜人笑着说:“以前大人还在的时候可从来不会说你这种话,也许大人也会这么想,但离庭和赦罪师正式交手前,大人只会说他们也就那样子,其实也没比咱们强多少。”
赫德雷没回答。
守夜人又说:“后来可惨了,不知道死了多少弟兄,结果呢,结果还不是我们赢了,一路从卡兹戴尔东线打到西线,拿下了工业区,拿下了王城,和赦罪师数次交手,离庭从没有真正输过。”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终于没再继续说下去。
那的确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但为了这个奇迹,那个人总是身先士卒。
“这个我学不了,苏恩扬,我知道这次任务是你主动申请过来的,如果不是殿下要考虑到国内的平衡,以你的资历,这次的负责人本来该是由你来担任。”
“我没这么说。”苏恩扬回答:“守夜人的领袖是殿下,现在是,今后依然。”
“那么离庭呢?”赫德雷问。
守夜人的领袖是特蕾西娅,那么你们这群曾经离庭的下属,谁又是你们的首领。
“离庭已经解散了,赫德雷,你也清楚。”
赫德雷最终没说什么。
“去准备吧。”
苏恩扬抬手敬礼。
“是。”
“物资都准备好了吗,扎营的帐篷,食物,水,燃料,工具。”
陈默在车门前问,德克萨斯在后备箱里一一确认,雨停了下来,阳光从淡薄的云层露出头,汽车停在一片建筑的阴影下。
过了一会,陈默看到德克萨斯在后备箱露出头。
“没有遗漏。”
她走过来,陈默拉开车门。
“那就出发。”
开车的人是陈默,今天轮到他,上车后,德克萨斯看到他原本放在后备箱那个长盒此时正卡在驾驶座的座椅后。
一柄连着黑鞘的长刀搭在车门一侧,伸手就能拿到,黑色的鞘上依稀能够看到被磨去的印记,曾经属于某个公司的标志。
德克萨斯只是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和平时不同的是,德克萨斯的腰上多了一根腰带,她的源石剑柄系在腰带上,藏在衣下。
似乎有什么地方变得不同了。
汽车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冷却了一夜的引擎预热中轻微震动,天光明媚,视野开阔。
蛇的表情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还没来得及熟悉的城镇在车窗外渐渐远处,出了移动城镇的关口后是平整开阔的荒野,和乌萨斯的交界边缘路上植被稀疏。
车后扬起一阵尘埃。
他们没去走两国边境常走开辟的商路。
陌生的路况变得更加崎岖,车内也因此而颠簸。
蛇打开了车载电台,离开了城镇信号辐射范围后,车载电台内传出一阵杂音,他从后视镜旁的夹板里抽出光盘。
不一会车内响起了旅途中德克萨斯曾经听过的那首歌,那首像是在雪风中等待某人归来的歌。
她一直在等,等到希望,等到绝望。
德克萨斯略微紧张的情绪缓缓平复下来。
“放轻松,德克萨斯,就像平时一样,没什么大不了。”
德克萨斯偏头,她只能看到蛇的侧脸,他的下巴上不知何时冒出了稀疏的胡渣,黑发在车窗外吹过的风中轻轻飘动。
“以前,很多人都想要我的命,在他们眼里我是个死定了的外来人,但直到现在我还活着,他们没有一个能成功的,我能活到现在,靠的不全是好运,这次也一样,我们都会活着,我保证。”
德克萨斯轻呼了一口气,她感受到自己腰间的武器,收回视线,靠在车窗。
她没有回答。
她不会让蛇死。
窗外,云层散去,车辆一路追着阳光在大地上留下的轨迹朝前驶去。
道路的尽头是乌萨斯。
道路的尽头有那座墙,还有那终年不化的积雪和曾被他留在雪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