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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龙门回忆录 > 第十七章 雪岭与山谷 五 :陈先生操碎了心
         矮胖子,坐墙头,栽了一个大跟头
         国王呀,齐兵马,破镜难圆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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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默偶尔回想起来,不知从何时开,连他自己也渐渐看不清自己的模样。
         他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或者说,好坏这种说法太过轻巧了些,不足以用来形容他这种人的过往与经历。
         很多时候,人们都以为自己有得选,其实大多数情况下,人向来只有一种选择,那些看似轻松的抉择,在出现的那一刻就早已被否定。
         昨夜的营地难得热闹起来,在漫长的等待与沉重的气氛下,压抑了许久的感染者终于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战士们带着足以撑过这场暴雪的食物从外面回来,堆积的食物摆在营地中央的广场上,他们还承诺过几天试着去找一些药品回来治疗大家的病情。
         感染者们灰暗的眼里再次亮起了光彩,这几天的沉闷仿佛被一扫而空,连孩子们和病人脸上都有了笑容。
         这时候人们才发现外面的暴风雪其实不可怕。
         可怕的不是恶劣的自然环境,可怕的是人在身处绝境时自暴自弃。
         “你的计划奏效了。”
         霜星望着营地中央燃起的篝火,望着那些脸上浮现出笑容和放松的感染者们,她清冷的脸上不见任何喜色,除了刚刚撞到她的那个孩子,她展露过一丝温和笑容外,在陈默过来是,表情又瞬间垮塌下去。
         她不待见自己,陈默从霜星的眼里察觉到了毫无遮掩的距离感。
         “我甚至能想到,如果我们失败了,情况会变得比之前还要恶劣,说不定营地会在顷刻间分崩离析。”她说:“我们骗了他们。”
         “没有结果的谎言才叫做欺骗。”
         陈默将带来的饭盒递给她。
         “吃点吧,雪怪们特意为你准备的,他们说你这几天都没怎么进食,免得行动时体力不支。”
         “我怎么吃的下去。”
         霜星没有伸手去接,她看着陈默的眼睛。
         “你到底有多大把握?”
         “吃饭。”陈默说,没有收回手。
         霜星看着他手中的饭盒,冷冷的目光和他对视了几秒,最终他伸手接过了去。
         看着她开始进食,陈默收回的手伸进包里,他掏出皱巴巴的香烟盒,里面香烟早已抽尽,他只能重新揣回包里。
         “我和阿丽娜,也就是那天你见过的那名感染者老师,我拜托她将营地里的感染者组织起来,给他们讲些故事,说点历史,或者教他们一些简单的道理。“
         “塔露拉之前说过,她想组织一个感染者教育小组。“霜星开口说。
         “和那个差不多。“陈默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得提前和你说一声,因为你才是现在的领队,你知道在我看来,营地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霜星不满的挑起眉。
         “不用把话说到一半。“
         “在我看来,营地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太闲了,这群闲下来的感染者得想办法给他们找点事做,否则他们很容易胡思乱想,人的思想其实是可以被掌控的,霜星,区别在于灌输他们那些思想的人抱着怎样的心态来以自己的主观见解引导他们。“
         陈默说,他望着那边的感染者的方向。
         “他们的想法很轻易就能被左右,因为他们都不够坚定,他们也没法坚定,他们的认知,生活,学识,禁锢了他们去了解这片生活的大地,去了解更多的东西,所以一些事情发生了太多次以后便会被他们习以为常,司空见惯的理论和见闻,就成了他们主观上对一件事的认知。“
         “比如?“
         “比如,他们觉得得了矿石病的人理所应当被纠察队逮捕和处死,比如他们认为皇帝就是无所不能,也比如他们认为,感染者会破坏他们的生活,认为感染者和他们是两类人。“
         陈默说:“这种事在这片大地上是很常见的,不是因为他们天生就蠢,也不是因为他们生来如此,而是因为没人教过他们,因为他们见惯了类似的事,所以这些事就成了他们心里认定的道理。“
         “你这话说的,有点像是塔露拉语气。“霜星诧异的看了陈默一眼:“她也说过和你类似的话,说什么要抗议乌萨斯的残酷统治,哈,如果抗议有用的话,我们干嘛还要拿起武器作战,那些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不说乌萨斯的百姓,只说军队,他们放过了谁?”
         “军队的前身也是百姓,霜星,乌萨斯用他的理念将人民培养成了军队,就像我说的,他们灌输给乌萨斯人民他们的思想,主观上扭曲他们的意志,掌控他们的思想,所以,这才是最大的问题,而另一个问题在于,你们要如何去与这样的乌萨斯抗争。”
         “……“
         霜星一时没有做出回答。
         “我不否认,也许你说的话的确有道理,凭我们这些人斗不过乌萨斯。”她看着陈默:“我收回之前的话,塔露拉和你不一样,但我同样不能否认的是,她说的那些话也很有道理,游击队在壮大,而我们是感染者,如果继续下去,我们早晚要和乌萨斯对上。”
         “塔露拉没想过自己,她一心在为感染者而奋斗,她想联合南方城市的感染者,但她的联合对我们而言,兴许只是一个美好的幻想。”
         “可你却没拒绝。”
         “我也没有同意。”霜星说:“塔露拉改变了很多人的想法,起码我不得不承认,她说有时候连我都忍不住会去那么想,南方有很多我们需要的东西,但南方对我们来说是未知,未知意味着分不清好坏,必须承担风险,我只想保住身边的人,我的兄弟姐妹,哪怕有一天我必须去面对整个乌萨斯。”
         “我和你一样。”陈默说:“可有的时候,一件看起来简单的事,却往往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变得极为困难。”
         “因为塔露拉?”
         “不光是塔露拉。”陈默说,她看着霜星合上饭盒:“走吧,差不多也到出发的时候了。“
         ——————
         20:17分
         天气:暴风雪/能见度:低
         “各小队报告战术位置。”
         通讯器内响起无线电的通讯声,杨格默默压低了身体,远处是一座感染者纠察连队驻扎的据点,据点灯火通明,四周布置有五米高的围墙,壕沟,塔楼,探照灯的灯光巡视着墙外的风雪,在白色的雪地上映出刺眼的反光。
         从这里的坡地能够清晰的看到据点营房外巡逻的纠察队士兵,整座据点以乌萨斯的编制大致拥有作战士兵一百二十人,凭借他们这些人即使加上雪怪们也决计无法拿下这处据点。
         这是一场小规模攻坚战。
         “A小队到达指定位置,目标区域视野清晰。”
         杨格按下无线电回应,在他身后,潜伏的十名感染者战士和另一名雪怪将目光望着他的方向。
         “B小队到达已到达营地前方,随时可以行动。”
         “大姊,我来吧,你不擅长这个,我来,我来……咳咳,C小队准备就绪。”
         “三十秒行动准备,各小队做好战斗部署。”
         “收到。”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
         营地的会议帐篷内。
         整个营地加上雪怪小队在内的三十四名感染者战士坐在下方,一张手绘地图被悬挂在帐篷墙面。
         上面标注了以感染者纠察队为中心的各处地形以及行进路线。
         除了曾经被游击队的盾卫们教导过的雪怪外,其余的感染者战士们大多不认识那些众多象征意义不同的符号。
         这是军队才惯常使用的方式,当然,就算是雪怪小队,盾卫们所接受的军队教育也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旧式制度。
         陈默不得不花了一些时间和他们解释。
         三十四名感染者,分别由熟悉地形和经验更为丰富的雪怪单独带领,分成四个小组,由B小队负责佯攻诱敌,A小队担任侧面防卫以及战场侦察,C小队集中营地内作战经验最丰富的战士,在A小队诱敌任务结束之后,负责接管战局。
         而陈默带领五名战士,作为快熟机动小组,负责衔接各个小组之间的行动,简单的来说,他要为这些之前还吵过架,甚至打算大打出手,双方之间没多少配合默契的小组兜底,防止他们在关键时候出现战术失误。
         “以上就是关于这次行动的具体部署,有没有问题?“
         陈默习惯问。
         众人有过短暂的安静,彼此看了几眼之后,一名雪怪举起了手。
         “报告。“
         “讲。”
         “刚刚那条撤退路线,从A4区域退到C3区域,我没太听明白。”
         “那我重复一遍……”
         “报告。”
         “讲。”
         “要是他们不追出来,我是说,万一他们看我们人少,只派出十几个人,那我们还要不要撤退啊。”
         “以战场情况为准,我会下达命令。”
         “我们完全能够直接歼灭那些追击的纠察队。”
         说这话的是霜星。
         “我们的目的不是纠察队,而是据点,准确的说是据点内的物资,所以消弱据点的兵力才是能否顺利取下据点的前提。”陈默说:“C小队在完成任务后立即和其他小队回合,赶在对方回援之前,我们先打一场,然后再处理那些回援的纠察队,明白?”
         “站在营地的立场上我们的战士不多,于我个人而言,我希望你们都能活着回来,所以第一个要求是服从命令,第二个要求是活下来,尽量减少伤亡。”
         雪怪们没打过这种类型的仗,他们习惯了和游击队一起行动,或者担任游击队侧面的防卫,单独面对一整个据点的纠察连队,对于雪怪们而言也是第一次,尤其是在敌我差距悬殊的前提下,他们甚至得不到任何补给和保障。
         可在陈默看来这种以精锐小队为单位的作战方式很常见,盾卫们的那套体系属于十多年前的乌萨斯集团军作战方案,这些年来随着乌萨斯议会推行的改革,军队的作战方案也顺应国际局势和科技发展发生了一定转变,而比起乌萨斯,卡兹戴尔的雇佣兵们却更擅长这种类型的小队战术。
         或者说以不同类型的小组协力穿插敌方作战区域,打乱对方作战部署,以达到包括营救,斩首,攻坚或者协防,支援为主的战术目的,尤其是黑钢国际。
         黑钢国际内的雇佣兵小队通常都有着超常的默契,往往能够面对数倍的敌人,或者更艰险的作战环境,甚至能够在大战局不利的前提下,短时间内取得小规模作战区域对敌优势。
         除了队员默契这点雪怪小队勉强达标以外,他们这个临时拼凑起来的团队可以说是一无所长,但好在乌萨斯感染者纠察队也不是什么太过难缠的对手,不如说这群由大叛乱之后组织起来的搜捕感染者的流氓,在乌萨斯正规军队体系内连三流水准都排不上。
         在陈默眼里,这群感染者,除了游击队能够称得上合格的战士外,其他人,包括塔露拉和他手下那群感染者以及雪怪小队在内。
         他们全都对战场一知半解,所幸至今为止,他们还尚未直面过乌萨斯正规军队的兵锋。
         如果是在卡兹戴尔,陈默认为一个离庭最基础小队就能毫不费力拿下这处据点,当然就算是现在,换做他一个人也没有问题。
         所以在霜星问起他到底有多大把握时,陈默没有做出回应。
         因为他认为,没有任何一个真正能够做到独立坚韧的组织,应当脆弱到离开了某人就无法维持运行,他可以靠自己为他们带来胜利,但他走的路却只能属于他,而他们有自己路需要走下去。
         前者属于以前的巴别塔,而后者,是如今重获新生的卡兹戴尔。
         当一个集体维系到某个特定的人物而不是某种她所带来的象征时,便注定了凝聚只是一时的假象,瓦解才是最终的宿命,毫不出奇。
         正如先皇时代的乌萨斯,它催生了伟大的君主,万众瞩目,光耀非常,却并非一个伟大的民族,以至于先皇逝去后,它的荣耀和繁荣自此一蹶不振,而可怜的乌萨斯人还沉浸在他们先皇时代建立起的过往荣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