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期待自己的人生能够过得一帆风顺,但我希望碰到人生难关的时候,自己可以做他的对手。
十多年来我一直在为这事做准备。
后来,往常人们说自己被逼到某种绝境的时候,其实于我而言那并不是绝境,只有从人真正内心放弃的那一刻开始,才叫做绝境。
它意味着无法回头,不能后悔,只好背着所有的苦与痛走下去,一直到结束的那天为止。】
——————
他的心情,他的所思所想就好像通过纸上浅短的文字涌入德拉克的心头,从哥伦比亚到卡兹戴尔,再到这些年里他所经历的一切,字里行间那些名字,事情,事无巨细的一一呈现在塔露拉面前。
可德拉克还是有好多疑问,她有好多问题想问他,问问他那些留在信件中的人物,他们都是谁,问问他,他在那些地方都做了些什么。
“怎么了吗?”
直到霜星转身关上门,在塔露拉对面坐下,塔露拉知道她是有事要找自己,她开口这么问。
“关于下午的事,我有话想对你说。”
“你是说下午从军营送来的那批物资,还是关于那名这几天经常来这里的麟小姐。”
塔露拉以为霜星是想问这件事,她也想好了该怎么回答。
但霜星沉默了下来,白兔子微微抿了抿嘴唇,她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塔露拉,塔露拉很少见到霜星露出眼前这幅模样,欲言又止。
如果是关于下午和麟青砚的事,霜星不会像现在一样犹豫不决。
“塔露拉……”
“我在听。”
“下午送物资过来的那名炎国军官,我……”霜星放在腿前的手轻轻捏紧,塔露拉注意到了她的动作。
“我不确定……我好像看见了陈,当时离的有些远,他就站在那名军官身旁,一身和炎国人一样的打扮,他看到了我,我能感觉到他肯定看见了我,他没过来。”
霜星这么说,她的语气显得略微有些踌躇,她没注意到坐在自己面前的塔露拉此刻的表情,直到霜星重新看向德拉克。
德拉克怔怔的望着霜星,或者说,她有些失神。
“塔露拉。”
“嗯?嗯。”
霜星的呼唤声将德拉克从失神中唤醒。
“你走神了。”
霜星低声说,她没见过塔露拉局促不安的模样,或者准确的说,霜星自认识她以来,都没见过她慌张的模样,尽管她此刻仅仅是安静的坐在对面。
没有说话,没有展露出任何慌张的表情。
“我说了,但我不能确定,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炎国的军营里,从他不见了之后我们就一直在找他的下落,无论怎样,他都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
霜星的话语就像是在为自己刚才的那番言论做解释。
“可能,是我认错人了,不会是他。”
塔露拉轻吸了一口气。
“你能确定吗?”
霜星刚想说话,说出的话语堵在喉咙,她摇了摇头。
“假如你没有看错呢,我是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真的在这里。”
“不可能!”霜星忽然大声说,声音逐渐小了下来。
“……”
塔露拉只是看着她安静下来。
她没说话。
其实塔露拉自己也知道,不可能,于是她和霜星同时沉默下来,安静里,她们彼此对视着。
“炎国军队没有理由收留一群从乌萨斯来的感染者,他们也不会好心到为一群身份不明的人提供物资和帮助。”
塔露拉平静的开口:“哪怕不久之后,乌萨斯可能和炎国有一场仗要打,而我们这群从乌萨斯来的人或许能为他们提供情报。”
“我以为你没这么想过?”霜星愣了愣说。
塔露拉表情柔和下来。
“我不可能不这么想,麟青砚对我们的好意来的太奇怪了,也许我们身上携带的那些装备还有这两天她试探着向我打听的消息,早就暴露了我们的身份。”塔露拉说:“她会有怀疑是肯定的,或许她还会觉得我们是不是和乌萨斯军方有关系,我不怕他们查,我甚至不担心她利用这些来威胁我们。”
“我们没什么好威胁的,我们不过是一群被乌萨斯骑兵追的仓皇逃窜的感染者罢了,也没本事在炎国和乌萨斯之间左右权衡。”
霜星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她又开口说。
“那陈的事。”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开口说下去,只是看着塔露拉补充道:“你……”
“不管你看到的那个人是不是陈默,霜星,我们该做的事还是和以前一样。”塔露拉说,顿了顿,她又继续道“如果那个人是他,他肯定有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如果是他的话,那说明我们现在的处境暂时是安全的,如果不是,炎国也总会让我们付出该付出的代价。”
“可是……”
“没有可是。”塔露拉摇了摇头,她看着霜星:“我有很多话想对他说,我想问为什么当初他消失不见,总是这样,但更重要的是,他还活着,不管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我都希望他能活着。”
霜星张了张口,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塔露拉,霜星终于没有说出口。
“别担心我。”塔露拉像是看出她的想法。
“我有什么好担心你的。”
霜星偏过头,她又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德拉克。
塔露拉露出笑容。
她转过头,视线从窗户往外望去,战士们已经在这片陌生的土地渐渐安稳下来,哪怕他们的安稳只是暂时的,哪怕在距他们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座炎国的军营。
塔露拉不能否认的是,霜星说的这件事的确一开始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她的心里也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平静。
她甚至想问霜星在什么地方看到的他,他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塔露拉和霜星有同一个疑惑,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但塔露拉没有问,她不该去问,她只能把这些心事压在心底,就算她去问霜星,霜星也没法给她一个答案。
她能做的是只是等在这里,同时,她还肩负着这群感染者战士的生死,她分得清自己该做什么,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顾所有人的生死于不顾。
其实塔露拉心里已经有了某个答案,但她却宁愿去希望霜星见到的只是错觉,一个相似的人,哪怕这样,他们能在这座军营中更安全。
麟青砚来的时候显得有些匆忙。
曹见知没能拦住她,只好跟着她匆匆来到主将室外,门被敲响,像是知道她回来一般,那人就等在桌案后。
他对曹见知摆了摆手,后者心领神会关上门。
房间内安静下来,麟青砚目光落在桌案后的年轻殿下身上,过了几秒后,她听到声音响起。
“麟监军这是来找孤兴师问罪来了?”
麟青砚板着脸。
她抬手施礼。
“下官不敢。”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许许放下笔,将文件合上,坐在桌案后,指了指一旁的桌椅。
“坐。”
“谢殿下,不必。”
“这是心里有怨气。”
“殿下因何遣曹都统将军中物资挪用给那群从边境带回来的感染者,下官听说,殿下还专程从东宁调度了一批抑制矿石病的药物过来。”麟青砚看着他问,上午的时候还专程带她去巡视了一圈边防,下午回来她就听说了这事。
“孤以为见知和你提过。”
“殿下不觉得此举有失偏颇么?”
“麟监军对这群乌萨斯的感染者很上心?”
“殿下不该用我的名义。”
“哦?”
“军中之事,一应调度,因以军律为准,岂可因私费公,擅自行事,若引将士非议。”
“非常时行非常事,况且孤不觉得一群感染者的物资能消耗的了几许。”
“殿下!”
“麟监军所来,就为与孤谈论这点小事?”
“军中之事,无大小之分。”
“孤听说了。”他忽然说。
麟青砚愣了愣。
“殿下听说了什么?”
“将士们在议论,说那群乌萨斯人是你带回来的人,我知道麟监军一心为公,所行之事无半点私心,但将士们不这么认为,况且,我觉得这群乌萨斯有点用。”他说:“乌萨斯是如何对待感染者,我军又是如何对待他们,若不是有个对比,岂可让人安心用命。”
“我军与乌萨斯一战如今看来再所难免,战事将其,当早做筹谋,但我军对乌萨斯了解甚少,而这群乌萨斯人刚好能为我所用。”
麟青砚忽然明白过来他想说什么。
“麟监军以为如何?”
“殿下当真要用这群不知深浅的乌萨斯感染者?”
“这……下官以为这群乌萨斯感染者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麟青砚回答。
“你是指他们的武器和装备来源?”
“是。下官仔细查看过他们携带来的装备和武器,不像是出自乌萨斯军队,这群人身后或许另有联系。”
“要劳麟监军你费心了。”
“不敢,殿下……”
“就这样吧,这群乌萨斯感染者待在这里是你的决断,如今他们何去何从,也当由你亲自来负责,若是麟监军不愿继续理会这件事,孤另行安排就是,不必多做计较。”
麟青砚看着桌案后的男人。
过了好一会后她才叉手施礼。
“下官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