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笔趣阁小说网 > 龙门回忆录 > 第六十一章 苦涩记忆 五 :挫折
         8:15A.M/晴
         这是陈晖洁遇见留在切尔诺伯格内的整合运动并接触名为阿丽娜的埃拉菲亚第二天。
         在一幢位于切尔诺伯格下城区旧工业区不远的民房内,阿丽娜和唤作浮士德的弩手们一起暂时居住在这里。
         民房外围约百米的位置设立有三个感染者的观察哨,用以在应对突发情况时及时向民居内的人员传递消息。
         陈从楼梯下来后,刚好看到坐在餐桌前昨夜见过的浮士德和几名弩手们坐在一起,而阿丽娜的身影在离得稍远的位置。
         像是发现了她的存在,谈话声忽的停了下来,众人集体将目光望向位于楼梯的她,稍时又不约而同转过头去,好像这样就能错开他们刚才目光中带着的好奇,继续刚才交谈的话题,视线却隐隐落在陈的身上。
         阿丽娜围着围裙,将一盘切好的列巴放在餐桌上。
         切尔诺伯格事变和第三集团军先遣队的提前抵达令原本在整合运动发起行动前离开这里的阿丽娜被迫滞留在了切城内。
         好在如果不是阿丽娜刚好在这里,陈的身份根本得不到保证。
         这群人没再带着昨夜里浓重的警惕与敌意,可相反正是现在他们那诡异的目光和态度却让陈更难去忽略。
         她可以逮捕罪犯和恶人,却没法对一群只是好奇的人大打出手,而陈大约也能猜到他们会出现这种反应的最主要原因。
         还是因为昨夜在好不容易找到和塔露拉有关的这群人的线索后,她显得慌忙了一些,脱口而出了她和塔露拉的关系才引来现在的场面。
         陈有意不去在乎感染者们的小动作,在阿丽娜的呼喊声中走下楼梯。
         “你坐这里吧,晖洁,大家都没有恶意的,不用担心,他们就是有点小小的好奇。”
         阿丽娜拉开座椅,示意陈,又抬头瞪了餐桌上的弩手们一眼,众人急忙移开目光。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陈说着,在阿丽娜拉开的座椅前坐下,不可避免的是当她一坐下后,对面那些隐隐望向自己的目光变得更多了一些。
         仅有过一面之缘的两群人隔着短短的餐桌对视着,直到浮士德轻咳了一声,几名幻影弩手才尴尬的收敛下去,各自假装对付起眼前的食物。
         “不好意思。”
         浮士德对陈微微颔首。
         斐迪亚少年墨绿色的短发下是一张清冷寡淡的脸,他只出声说了这么一句,便没有更多的话语。
         “没关系。”
         陈不在意,她伸手从篮里拿出一片面包,轻轻咬了一口,对面的少年探手将放在身前的玻璃罐推到她桌前。
         “果酱,加一点味道会更好。”他这么说。
         陈愣了愣,她望了一眼玻璃罐内蓝色的果酱,只是犹豫了一秒接过后拧开。
         “谢谢。”
         随着咀嚼,夹杂着些微山莓的甜味在口腔中蔓延。
         “不客气,你很厉害,比我们遇到的大多数人都要厉害。”
         浮士德看着陈,翡翠色的眸底一片平静。
         “是吗?这么说你们遇到过很多人。”
         浮士德的眸子越过对面的陈,落在厨房的方向,隐隐隔着窗户能看到阿丽娜的身影。
         他说。
         “乌萨斯帝国的驻兵,其他感染者聚落,感染者纠察队,城市的守卫,敌人和战友,我不知道这些能不能算很多。”
         “不算少。”
         “这些人里能有你这种身手和水平的人却不多。”浮士德望着陈的眼睛,他的话语缓慢。
         陈却忽然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只是微微看向厨房方向的阿丽娜一眼,又重新转头看着面前的斐迪亚少年。
         “谢谢,你的身手也不差,以你这个年纪能有这种身手属实少见。”
         “在乌萨斯,感染者要想活下去就得经历严苛的训练和战斗,不论年纪长幼,我们只是一群不受待见,被发现就必须处死和逮捕的感染者。”
         “我能理解。”
         “你不能。”
         “那换一个话题,所以你们是怀疑我可能是乌萨斯帝国派来的间谍,是这个意思?”
         陈轻声问,浮士德没有回答,幻影弩手们却像是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依然和他一样继续做着自己刚才的事。
         好几秒后,浮士德才开口。
         “你是吗?”
         陈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直接,但她回答的很干脆。
         “不是。”
         浮士德却依然保持着淡漠的神色。
         “但你自称是领袖的亲人,领袖从未向除了阿丽娜外的任何人谈起过这些事。”
         “……”
         陈没有回答。
         “我不想谈这事。”
         “那好,我们姑且相信阿丽娜的话语来验证你的身份,但仍然不能排除其他未知因素,希望你能够理解,直到再和领袖汇合的这段时间内,请你配合我们的行动,这样有问题吗?”
         “具体指?”
         “我的人会负责保护这个地方的安全,直到新的行动开始前,你需要时刻待在我们的视线内。”
         “我有一些东西暂时留在这座城市的某间旅馆,我需要去将它们拿回来。”
         “你可以告诉我地址,我们会派人帮你带到这里。”
         他们对视着,陈能理解这些人对自己的不信任,如果不是因为阿丽娜的缘故,或许凭借她口中那些空口无凭的话语,这些感染者根本不会将她带到这里来。
         陈不愿意继续刺激他们。
         以他们的处境在这座乌萨斯帝国的城市内并不安全。
         “好。”她点了点头。
         “你可以称呼我浮士德,这是我的代号,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当面询问幻影弩手或者我。”浮士德又说。
         他放下手中的餐具。
         “那么,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如果你没有代号,我建议你可以现起一个,这比较方便。”
         相比于前几年莽撞的抱着武器冲进战场要求加入战斗的少年,现在的萨沙有了很大的长进,不如说是随着这些年与乌萨斯经历的战斗和一路跋涉到乌萨斯南方的路程上,他同样经历了很多,至少如今的他,身上已经透出了一定的沉稳。
         陈顿了顿,几秒后,她说。
         “陈,你们可以这么称呼我。”
         “……”
         浮士德突然安静下来。
         他看着面前的蓝发女人,几秒后,他站起身。
         “记下了。”
         他提起自己放在墙角的弩离开了房间,随后,幻影弩手们匆匆结束了早餐和他一起离开。
         陈望着他们的背影。
         不明白他站起身时看向自己那个复杂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你可能还不知道,晖洁,这个称呼在我们这里不算陌生。”
         阿丽娜不知何时来到陈身边,她拉开椅子坐下。
         “怎么说?”陈问。
         “陈默,他还在这里的时候,大家也这么称呼他,原本是陈默先生,陈先生,后来逐渐就变成了陈,萨沙和幻影弩手里的老队员,都能称得上是他的半个学生,也许是因为你说的这个名字,让他们想起了这些事吧,一转眼两年就这么过去了。”
         “这样……”
         所以,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没有对我提起过。
         陈心里不由想。
         ——————
         切尔诺伯格下城区
         旧工厂以南,对接层岗废置集装仓库。
         阿芙罗拉脱下大衣抱在手腕,走过仓库中废旧的通道,在一扇门前她稍作停留,依稀能听到从里面响起的交谈声。
         阿芙罗拉进来时,卡恩和柳德米拉转过身望向她,墙上挂着切尔诺伯格的城市规划地图,年份有些老旧,这是感染者们能找到手中最好的东西之一,修修改改之后勉强能够应付他们现在的需求。
         阿芙罗拉的目光在灯光下环视一周,她没有看到浮士德如往常一般抱着他的弩靠在墙边一眼不发,房间内还有一名荒野打扮的男人,从着装上不难猜出是一名信使,毕竟他身上透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
         “你回来的正是时候,阿芙。”
         一见到阿芙罗拉出现,卡恩的脸上扬起了笑容。
         “我没见到浮士德,他不在这里?”
         “他还有别的任务。”
         “所以是指的你们昨天通讯里提的那件事?”阿芙罗拉问,又补充道:“你把浮士德和他的人派过去了。”
         卡恩点了点头。
         “阿丽娜说领袖的确曾经提起过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但我们不能确定现在出现在切尔诺伯格的人是不是领袖指的那个人。”
         卡恩解释道,阿芙罗拉稍作沉默,她望着卡恩的脸。
         像是猜出了他的想法。
         “那个人有什么特别的?”阿芙罗拉问。
         卡恩尴尬的笑了笑。
         “瞒不过你。”
         “呵。”
         卡恩转头看向站在会议室内的柳德米拉一眼,后者没好气的瞪了瞪他。
         “你最好别提我的事。”她挑着匕首,一脸愤愤。
         柳德米拉古怪的看着两人,卡恩清了清嗓子。
         “说吧,总要说,是什么情况让你这么重视,甚至把幻影弩手都派过去了,这可不是件小事。”
         “弑君者和她交过手。”
         “哦?有点意思。”阿芙罗拉望了弑君者一眼,在见到柳德米拉的反应后她大抵已经猜出了结果。
         “我猜结果没那么顺利是吧,这么说你让浮士德过去倒也不为过了,只是我没想到,她居然能找到这里来。”
         “老实说我们也没料到这点,但那人的身份到底还是需要领袖来确认。”卡恩点了点头。
         “说起领袖,你们还没给我介绍这位?”
         阿芙罗拉看向房间内的信使。
         “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游击队的信使?”他问。
         “霍勒夫,你可以这么称呼我,阿芙罗拉队长,我是游击队的信使之一。”
         “游击队和盾卫现在在什么地方?”
         “距离切尔诺伯格十三公里外的一处山谷,我是通过运送物资到切城的商队进入的这座城市,切尔诺伯格人查出了大部分撤离城市的隐蔽通道,留在城内的工厂感染者能信任的不知还有多少,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并没有继续使用以前联络时的方式和通道。”
         “没错,从行动开始遭遇变故起,就已经表明切城内联系的感染者中有人已经出卖了我们,你的做法值得称赞。”
         “谢谢,但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你们准备何时离开这里?爱国者先生派我来联系你们,你们是否需要游击队的协助,以及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消息。”信使顿了顿,又继续道:“几天前,我们的人找到了领袖他们留下的记号。”
         众人同时望向说出这句话的信使。
         “他们在什么地方?”
         “往东,炎乌边境,这个时间应该已经跨越了边境线,乌萨斯第三集团军派出了一个中队的精锐骑兵和追击部队试图剿灭他们的队伍,据爱国者先生的推测,她们极有可能选择越过边境线进入炎国境内摆脱乌萨斯骑兵的追击。”信使说,又继续道:“但在我进入切城之前,西边的战士告诉我,一天前,他们见到了一车拉着乌萨斯士兵遗体的车辆从炎乌边境返回,现在还不能确定那队战死的乌萨斯士兵是否属于追击领袖他们的部队。”
         “如果是呢?”阿芙罗拉盯着信使的眼睛问。
         “如果是,那说明乌萨斯可能遭遇到了炎国的驻边军队,而领袖他们的方向离的最近的炎国驻军属于东宁府的武王军。”信使的神情凝重:“据我们现在收集到的消息来看,那支军队是炎国的重要边境战略军团之一。”
         “……”
         “……”
         房间内的众人集体安静下来。
         阿芙罗拉出声打破了安静:“爱国者先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我没有通知游击队,不过想必他们现在应该知道了。”信使点头回答:“雪怪和霜星小姐或许也和领袖他们在同一个队伍内。”
         “……”
         “够了,就说到这里吧,我相信爱国者先生能做出比我们更合适的判断,现在谈论的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回到现在的情况本身。”阿芙罗拉摇了摇头说:“我已经联系了切城内的阿撒兹勒诊所,他们愿意为我们的撤离计划提供一定的帮助,但他们有条件。”
         “什么条件?”卡恩问。
         像是故意的,他们都没再提起刚才信使的话题,但众人都知道,最起码他们现在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底,无论情况最终是好是坏,他们都已经有了准备。
         “阿撒兹勒只愿意为我们提供离开切城的通道,但他们不会派遣任何人协助我们,而这件事,只能有在场的我们几人知晓,整合运动从未与阿撒兹勒有过任何交集,我想,他们应该也希望我们尽快离开这里,他们是怕我们的行动牵连到他们和城里的感染者。”
         “那群人从来只顾自己,没什么好说的。”柳德米拉忽然冷哼了一声说。
         “但他们帮助感染者是事实。”阿芙罗拉反驳道:“事实上,虽然他们拒绝了我们的邀请,但城内的感染者信任他们多过信任我们,之前的行动就已经说明了这点。”
         “那只是意外。”
         “我们经不起太多意外。”阿芙罗拉看着弑君者,他们对视着,后者微微偏开视线。
         “因为前段时间城里的行动,切尔诺伯格军警正在城内大肆搜捕藏匿的感染者,很多切城人已经受到了波及,现在这座城内对我们还有好感的人并不多。”阿芙罗拉望着面前的几人低声说:“他们已经并不愿意继续信任我们,甚至开始抵触与我们接触。”
         因为前几天行动失败的苦果,不仅是塔露拉他们被迫逃往炎乌边境生死未卜,整合运动受损,计划失利,也导致切城军警的动作,一系列连锁反应使得如今切城警方逮捕和审查了许多感染者,而比起压迫他们的切城士兵和乌萨斯,感染者无处宣泄的怒火自然不可避免怪到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整合运动身上。
         这是人性的弱点,哪怕他们同样都是感染者,哪怕整合运动并不认为自己做的是错的,哪怕到最后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仅仅是为了感染者自己。
         “你们同样不信任我?”红发的鲁珀问。
         “不,我们信任你,柳德米拉,虽然我们这些人和你接触不多,但领袖信任你,我们同样信任你,可信任并不意味着要因此承受更多不必要的损失,你现在同样是我们的同伴,今后我们还会一起并肩作战。”
         “哼。”
         柳德米拉轻哼了一声,她收起自己的匕首,没再说话。
         她能想明白这些,就像她同样对一部分感染者嗤之以鼻。
         感染者,这三个字也许是同胞,但并不是同伴,更不意味着志同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