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星很想问陈默,你和塔露拉说了什么,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陈默的变化让霜星觉得茫然,霜星有好多问题想问却得不到答案,她知道就算自己提起,陈默也不会如实开口,毕竟他就是这样一个家伙。
霜星颓然的收回视线,白兔子努力想做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还是忍不住脑海里会想起关于这些事。
她其实想问陈默到底想做什么,虽然陈默已经回答过她这个问题,但直觉告诉霜星不仅是这样,她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霜星感觉不到陈默的恶意,他没有敌人,也不视感染者为敌,但他的所作所为却也算不上是善意和朋友。
陈默是个心思深沉的人,这是霜星对他的评价。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一种奢望。
陈默只是希望她能活的久一些,至少对于整合运动,对于爱国者,对于那些雪怪还有对于塔露拉来说,霜星的离开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陈默希望能延缓这个时间,在他所能做到的范围内,再多为她们做一点事。
往后的路还有很长,像她这样的人不该就这样在中途倒下,最起码她应该迎来一个合适的结局,而不是因为重病缠身,拖着残破的身体面对自己的死亡。
那该有多残忍,对于一名战士,对于这个年轻却已经进入生命倒计时的卡特斯而言,太过凄凉。
陈默没能守在手术室外,但他却让人带来了雪怪。
霜星要进行手术的消息让留在切尔诺伯格扣押的雪怪既惊喜意外又不安,大抵是没想过炎国居然会愿意治疗霜星的病情,也没想过霜星居然会同意,他们不免会对此感到怀疑,又在真正确认了霜星的状况后,没来由对炎国人多出了一些好感的同时脑海里又冒出那个离奇的想法。
除了霜星和塔露拉外,没人知道现在掌握这座城市的人是过去营地里那个陈,即使有人这么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更别说朝这方面去想,哪怕是现在的雪怪和曾经营地的感染者见到了陈默,也不敢确认那个人就是他。
毕竟炎国的将军和整合运动的陈先生,单从外表来看就有太多的差别。
手术很漫长,一直持续到下午,雪怪们就担惊受怕的守在门外,直到医生从里面出来,他们一堆人围上去,展现出乌萨斯雪怪小队特别的热切,嘈杂的话语声让整片走廊都陷入了喧闹,又在医生的提醒下,一个个急忙闭上嘴,可那一双双迫切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医生,大有一副不放过人家的意思。
直到从医生口中确认了霜星的情况,一时间想感谢,摸了摸身上,却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大体上来说,感染者们都是一群穷困潦倒的苦命人。
“大姊,你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疼吗?”
他们就在病房外守了一整晚,直到霜星醒来,话语声说的小心翼翼,如果不是医生提前提醒过病人需要安静的休息,他们大概早就冲进的房间,可即使是现在,雪怪们还是把病床围了一圈。
如果不是佩特洛娃想起医生的嘱咐,把一面的雪怪给撵开,大概霜星见不到一点光亮。
“你们。”
白兔子没想过雪怪们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可不知为什么,听到雪怪们关切的询问声后,她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自己眼眶落下,无论如何也没法止住。
“大姊,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身上还疼。”
“我们这就去叫医生过来,大姊,不哭啊。”
雪怪们慌慌张张。
白兔子咬着嘴唇,她心里的倔强让她不愿意露出软弱的一面,可现在的她却发现自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雪怪的出现和他们的声音让霜星再也没法维持那个西北冻原上冷酷的“寒冬死神”与感染者战士的坚韧和不屈。
在雪怪中,她其实是年龄最小的那个,可雪怪们,她的兄弟姐妹们都叫她大姊,因为大姊救了所有人,因为大姊想要保护她的姐妹和兄弟。
所以后来叶莲娜变成了感染者霜星。
善良人就该得到一个善良的结局,可这片该死的大地却从来不是这样,它让人备受苦难与苛责,却最终将所有的过错和罪孽都强加在她们自己身上。
病房外的陈默能清晰听见从里面响起的声音,他停留了片刻,最后终于没有犹豫离开,从现在开始,这些感染者都是自由的了。
昨夜他就已下令解除了感染者们的扣押和监管,如今他们还待在那处原军警驻地里,但没有再会去限制他们的进出,无论他们是决定离开,还是继续留在切尔诺伯格想办法养活自己都已经和炎国军队没了任何牵扯。
切尔诺伯格市政大楼,陈默有了两位访客。
和两天前不同的是这次她们是直接来到了市政大楼,和两天前相同的是,她们还是一起。
塔露拉昨夜已经见过被扣押在切尔诺伯格的感染者,炎国对那群感染者的监管可以用松懈来形容,而让大部分感染者之所以没有离开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外面那两个小队的炎国士兵和这处还算稳定的安置地。
他们大多人不知道自己就算离开后又能去什么地方,雪怪则是因为霜星才选择了留在原地,浮士德和弑君者完全是因为担心他们从这里逃走会牵连到留下的人,而且还可能遭遇到炎国暗处的追踪,说不定炎国人正是希望他们逃走。
没有人去想过其实炎国军队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想法。
于是由于各种各样心思各异的想法,他们这两天待的还算的老实。
塔露拉没能在那里见到雪怪们,柳德米拉告诉她,炎国人所要给雪怪的大姊进行手术,所以雪怪们全跑过去了,他们走了有一天了。
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说辞,就连柳德米拉提起这事的时候都觉得荒诞的离奇,但这事就这么发生在她的眼前。
更让她觉得离奇的是,听到这个消息的塔露拉虽然有点惊讶却没有更多的反应,好像她对这个结果没有多少意外。
守卫的炎国士兵离开后,柳德米拉本以为塔露拉是来救她们离开的,但塔露拉的回答却差点让她觉得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她居然说现在的切尔诺伯格很安全,她们可以暂时留在这里。
柳德米拉觉得自己大概是没理解塔露拉这句话的意思,又或者塔露拉想要说的和她以为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塔露拉也看出柳德米拉的想法,毕竟她惊愕的表情就写在脸上。
“我是说留在这里,或者和我们一起走,总之现在的这座城市对我们而言暂时没有危险,至于原因,解释起来很复杂。”
先是霜星,然后是雪怪,后面又加上现在的塔露拉。
柳德米拉不外乎会想,她们是不是都投靠了炎国人,否则她们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我没有投靠炎国军队。”
塔露拉叹了口气,无奈的解答了弑君者的疑惑。
“那是怎么回事?”
“接管切尔诺伯格的军队指挥官对整合运动提出合作,他希望我们武装起乌萨斯的感染者加入这场炎国和乌萨斯的战争里。”
“啊?”
“我暂时还没有答复,但他保证过无论我们的回复如何,都愿意让城里的感染者离开。”塔露拉说:“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所以现在待在这里也好,留下来也好,暂时没有危险。”
“我不是不相信你说的,塔露拉,可是……”柳德米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过了半会她说:“你打算怎么做?真要和炎国军队合作。”
“有好有坏。”塔露拉摇了摇头:“这事不该由我一人来决定,合作的风险很大,却未必全是坏处,但和炎国军队相比我们处于弱势,炎国人靠不住,稍有不慎队伍就会有覆灭的可能,我们还没到拥有对抗一整支乌萨斯军队能力的时候,我们得避免这种事的发生,老实说……我一时难以抉择。”
柳德米拉沉默了一下。
“怎么样都好,只要能将乌萨斯人施加在我们身上的遭遇还给他们,我情愿和炎国人合作去对付乌萨斯。”她这么说,说的无比肯定。
塔露拉其实没想过从柳德米拉这里寻求答案,她现在最想商议的人是爱国者,不过塔露拉大抵能猜到爱国者会怎么回答。
如果仅仅是合作不接受调遣,未必不行,但爱国者只会分析其中的利弊将选择权交给塔露拉自己。
说到底而言,现在能决定这事的也只有她。
“我本来以为你会晚些再来,不过,也好,看来你已经有决定了。”
市政大楼指挥塔的顶层大厅,看着和陈晖洁一起到来的塔露拉,陈默问,他望着站在自己对面的两人。
“我不能阻止其他乌萨斯感染者接受你的条件,但整合运动不会和炎国军队合作,无论你说的多有利,我们不会参与进炎国和乌萨斯帝国间的战争。”
出乎意料的是,听到这个消息的陈默表现的很平静。
“我很遗憾,塔露拉,你的决定会让你们命运更加坎坷。”
“也总好过夹在两个庞大的国家间,沦为你们博弈的牺牲品。”塔露拉回答。“哪怕你真能言出必行,信守承诺,可我们承担不了你的这份好意。”
“凡事都有代价,你越是害怕它,它越会发生。”
“但我本来还可以选择去避免。”
“……看来你下定了决心。”陈默没有继续争辩:“你打算几时带着你的人离开?”
“如果你遵守承诺,我们会在明天下午离开。”塔露拉没有隐瞒:“不出意外,这是我和你最后一次能平静的面对彼此了。”
“下次再见,我们就是敌人。”
“我同样不会对你留手,哪怕是为了整合运动的感染者。”塔露拉决然的回答。“但在这之前,我要向你道谢以及……我欠你一声对不起。”
“……”
陈默安静着,他只是安静的看着说出这句话的塔露拉,随后轻轻叹了口气,视线落在陈的身上。
“你呢,陈晖洁,你也要你的姐姐一起离开?”
“我想不到我还能何种理由继续留在这里。”陈冷声说,她望着陈默的身影,终于再也不去奢望从前。
“既然如此,是非过往,多说无益。”他背过身,不再去面对她们的视线:“你们走吧,我会通知城门守卫的军队,放你们离开。”
脚步声逐渐远去,陈默还是没能忍住回过头,却只能看到关上的大门,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能沉默下来。
他并对塔露拉拒绝这份看似对感染者有利的合作而感到意外,如果说她不拒绝就不像是她了,尽管看上陈默提出的条件对感染者们无比有利,可感染者还没到拿到这些就能独自对抗乌萨斯帝国的地步,而若是接受炎国军队的调遣,他们在这场战争中所处的位置就会变得无比尴尬,若是有一天炎国撤军,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眼前的利益没能遮蔽塔露拉的视线,她考虑的依旧清楚,这对陈默而言是好事,这也意味着今后当她面对相同的情况时能做的更好。
陈默不过是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来掩饰他对感染者对待方式的原因,让他们能够更合理的接受自己对她们的安排,让自己对切城和其中感染者处理方式更加合理,以此来避免这些感染者被其他人盯上。
他失败了,却不会有人再盯上这些拒绝了炎国人的乌萨斯感染者,也不会有人怀疑,他和这群感染者之间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