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萨斯东南,移动城镇罗斯托夫
不大的移动城市横跨在荒野的平原上,阴沉的天空下,灰色的城镇看不出半点生机,整合运动找到了在这一区域活动的感染者信使。
“信使,你能确认吗?”
“我可以肯定,按照撤退路线,帕维尔和雷德小队最后传来的消息就来自这座城镇附近,原本五天前我们就该汇合。”
抵达罗斯托夫的整合运动潜伏在城镇外,从望远镜内能够看到城镇正在构建防御阵地,那些被迫在阵地和城墙上劳作的身影无疑是感染者。
“侦察员,给我地图。”
塔露拉展开地图,前出的整合运动侦察小队和从熟悉这一地区附近区域的信使围拢在一起。
“一周前第四集团军第三师团奉命镇守罗斯托夫,这里是乌萨斯第四集团军南下的必经区域,扼守整个乌萨斯东南北部的重要战略要冲。”信使说,指着被塔露拉展开的区域地图:“他们将附近几个区域所有的感染者和难民都集中在了这里服役,要将这座城镇和他的周边打造成乌萨斯发起反攻的重要移动要塞。”
“不出意外,现在里面聚集了上千名感染者的同时,我们失去联络的队伍也极有可能被乌萨斯军队带入了其中,在你们来之前,我曾试过潜入城里和里面的感染者取得联络,但乌萨斯的防备太过森严,我没敢贸然接近他们建设的主阵地。”
信使说完,看向塔露拉。
塔露拉紧蹙眉头。
“假设炎国在乌萨斯内的军队已经得知了第四集团军南下的信息,那么他们应该也知道第四集团军在这片区域的所作所为,他们不可能坐视这座要塞的建成。”
信使摇了摇头。
“事实上炎国人的确来过,这也是第四集团军之所以在这里构建要塞的主要原因。”信使说:“我们从南方传过来得消息说,乌萨斯第四集团军南下的主力部队遭到了炎国军队的阻击,虽然还不能证实,我们获得信息的手段还是太缺乏了,但从第四集团军的举动来看,他们的前线行军确实不太顺利。”
“只有第四集团军?”
“暂时只接到了这些消息,我们能打听到的东西很有限。”信使沉声回答。“很多信息真真假假,没法确认。”
“能理解,你们做的已经很好了。”塔露拉没有继续执着这个话题。
“但还是有一个疑惑,塔露拉,乌萨斯方面声称第四集团军和重组的第三集团军都会进入南方战场,但现在我们只看到了第四集团军在这里构建要塞,停下了南下脚步,第三集团军又打算做什么。”
“这不是我们该关注的问题,信使。”塔露拉摇了摇头:“无论是第三集团军还是第四集团军,他们的动向都不是我们现在该过度牵涉的问题,摆在我们眼前最重要的事,是确认眼前那座乌萨斯尚未建成的城镇要塞里有多少我们的人被困在其中,又该如何将他们救出来。”
“这恐怕很难,塔露拉。”信使并不看好这事:“虽然乌萨斯只是在这里部署了一个师团,但如果接到被袭击的消息,其他地区的驻军也很快会赶过来增援。”
“我当然知道这很难,但以乌萨斯军队对待感染者的态度,若是眼前这座城镇建设完成,那些留在城里的感染者会是什么下场,想必我们都很清楚。”
信使没有回答。
周围的感染者战士也同时沉默下来。
他们清楚塔露拉说的是事实,以乌萨斯军队对待感染者的态度,那些被抓到这里的感染者之所以还能活着不过是因为乌萨斯需要他们劳作,而一旦城镇建设完成,他们也就失去了价值。
“你打算怎么做?塔露拉。”
“凭借我们现在的力量,且不说强攻是否能拿下这座城镇,即使我们能做到,也无法安全摆脱随后军队的追击。”塔露拉说:“现在当务之急,我们要先知道的是罗斯托夫的建成进度,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留给城内的感染者又还剩下多少时间,我们还得想办法和城内的感染者取得联系,一旦我们必须采取行动,我们和城里的人都需要一个可行的方案和计划。”
“好吧,也不算毫无头绪,我去。”
“不,我和你先回营地,将这里得到的消息告诉其他人,侦察小队留下来。”
荒野/炎国军事驻地
岐山军事会议室
坐在下方的陈默安静的看着参军与他的将军们就这一周前和乌萨斯第四集团军的战况局势在沙盘前做出激烈的讨论。
战术沙盘和岐山舰内的作战信息荧幕上用各种军事符号标记了军队的战略部署和乌萨斯方面的行军方向。
陈默很安静,并没有加入参军和将军间对于战场利弊的争论。
这不是这周内第一场军事会议,当然每一场军事会议都会随着从前线传回的军情而展开激烈的争论。
陈默从不阻止军队中的参军和能参与会议的高级军官对这场战争的走向和推测表达自己的看法。
事实上,他只会在关键的时候表达自己对于将军们战术和战略规划的看法,并决定是否要采取这一一件,而大多数时候,军中的将领和他们的参谋都拥有极大的军事决定权。
“好了,会议暂且就到这里。”
“殿下,若是我军放任第四集团军将罗斯托夫打造成前线要塞,必然会对我军之后的行动造成严重影响。”
“乌萨斯军未必没有故意将罗斯托夫暴露在我军眼前,诱使我们前往的想法,这可能是一个陷阱。”
“是不是陷阱一探便知。”
又吵了起来。
或许对陈默这个主将而言,最大的作用就是在军中诸将意见不一争论起来时,他出声平复这个略显混乱的场面。
他摆了摆手。
“命令先登营率本部先行,截断乌萨斯第六师团与罗斯托夫之间的交通要道,命令,射声营以喀山一线构筑防御,以便策应先登营方面战事,命令飞熊营进驻罗斯托夫区域。”
“殿下。”
“我已有决断。”他说,又问:“第三集团军可有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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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想法会让你身处战场中央,塔露拉,不行,太冒险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炎国军队真对那座城镇发起了进攻,你们也可能死在里面。”
当塔露拉和阿丽娜提起这件事时,后者的反应明显变得很激烈。
“我们总有一天要处在战场中,阿丽娜,即使现在不会,以后也没法避开。”塔露拉摇头说:“爱国者先生和其他人也是相同的看法,他们同样觉得太过冒险,但我不会带着所有人一起去送死,可在这之前,我们也不能看着被抓到罗斯托夫的感染者们在绝望中被处决的那一天到来,况且还有我们的人在里面,他们可能在想办法逃出来,但他们需要我们。”
“这是不是让你很为难,塔露拉。”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既要考虑其他人的安全,又不得不想办法去救城里的感染者们,我们的实力就这么点,夹在中间,怎么做都会有带着大家犯险。”
“你这种想法很悲观,阿丽娜。”塔露拉摇头反驳:“你想,从在雪原遇到游击队开始,我们的那一天过的不危险,感染者纠察队,乌萨斯驻军,我们都是这么活过来的。”
“可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阿丽娜低声说。
“我们当然可以就这么返回北方,阿丽娜,抛下这里的其他人,可如果是这样,我以后肯定也没法安稳,我能在现在抛下他们,我不敢想以后我是否还会做相同的事。”塔露拉看着阿丽娜:“有些事一旦做下了,就再也没法回头,所以最好的方式从一开始就避免它的发生。”
阿丽娜无奈的望着说出这句话的塔露拉。
“塔露拉呀塔露拉,我还是说不过你。”
“不是你说不过我,而是因为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塔露拉露出笑容:“好了,我知道你很担心,但放轻松,阿丽娜,我一定会带着你们和其他人活着回去,我向你保证。”
阿丽娜微微摇头。
她没有回答。
塔露拉再见到陈的时候是在夜晚里营地的门口,她带好了潜入罗斯托夫的装备,只是没想到陈出现在这里,或者说塔露拉其实并不意外。
因为她没能参与下午的那场会议,她去了北方,不出意外她现在不会出现在这里,应该回来的有些匆忙。
塔露拉停了下来,她看着一言不发堵在面前的陈,随后露出笑容。
“我刚刚才想起你呢。”
“正巧我也是,不过现在看来我的担心并没有错。”陈凝视着塔露拉的身影回答。
塔露拉叹了口气,她从陈的眼底看到了她此刻的想法。
“你和阿芙罗拉他们带感染者去了北面,我原本估计回来的不会有这么快。”
“出了些意外,所以我打算提前回来,这一路上我都感觉心绪不宁。”陈平静的说。
“告诉我,他们都安全了。”
“他们很安全,至少比起我们现在而言,我们翻过山脊后遇到了你们留在北方的人手,那人阿芙罗拉见过。”陈回答,又补充道:“我听说了,你打算一个人潜入那座被乌萨斯驻军管控的城镇,联系里面被抓的感染者。”
“这事营地已经有过讨论。”
“是这样,他们说过。”陈没有反驳,又问:“那城里有多少感染者?”
“上千,甚至更多。”
“你想在乌萨斯军队的眼皮底下把他们全救出来,就靠你一个人?”陈问:“别告诉我,你真有这个打算,否则我没法说服自己让你过去。”
“我没这么想,但我们能救多少就救多少。”
“你在说服你自己。”
“我在告诉你我的想法。”塔露拉说的很平静,她看着陈,随后补充道:“游击队会待在城外策应我们,如果炎国人对那座城市发起进攻,我们就有机会带其他人走,我不会傻到参与进这场战争里。”
“你也只是现在这么说。”陈说的没有半点犹豫。
“听着,晖洁……”
“先别急着解释,你之前在切尔诺伯格和我说,等解决完切尔诺伯格的事,我们就会离开,但现在来看,你骗了我,如果我没中途回来,根本不会知道你又打算去做什么。”
塔露拉愣了愣。
她略微沉默。
“我很抱歉。”
“你不用向我道歉,塔露拉,你有你的想法,我只是现在不太能分得清,自己当初离开龙门来这里究竟都是为了什么。”
陈低声说,她垂下的手死死握紧:“我真的很想说服自己相信你……”
她和塔露拉对视着,呼吸在夜里寒冷的气温下凝结成白色雾气。
天际又飘起了小雪,不一会就越来越大。
这场乌萨斯之行陈晖洁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这和她原本预料的不同,她会不会又再次失去塔露拉,失去她的姐姐。
可她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
塔露拉没有回答。
“一定要去是吗?”
“我不能容许自己什么也不做看着城里的感染者死去。”
“我也是。”陈回答:“我也说过,我不能容许自己看着你送死却无动于衷。”
“那你就能理解我。”
“可谁来理解我,塔露拉!”陈忽然大声问:“我理解你,谁又来理解我,为什么你就不能多想一些,多想想关心你的人!想想我!”
塔露拉安静下来。
好久之后,陈才听到她的回答。
在小雪里,她望着陈的身影,德拉克身后营地里的些许微光映着她暗淡的影子,她灰色的眼底倒映着陈的脸庞。
“因为我已经没法去这么做了,从选择走上这条路的那天,我就没想过自己以后还能回头。”塔露拉说:“我真很高兴你能来找我,可他说的没错,晖洁,你该回龙门去。”
“你要赶我走?!”
“这不是你的事业,我已经把你留下了太久。”